王滔和路伟:共同讲述一个时髦的故事

“估值15亿,这很高吗?王滔一个人就值这个价格。”路伟这样表示。王滔回应:“别这么说,是我们加在一起值这个价格。”

编辑祝佳音2016年06月13日 11时22分

昨天下午,在上海,王滔和路伟在一家俱乐部里,试图向我们——有限的几家媒体——讲述一个“影游联动”的故事。

这当然是一个我们已经听到过很多次的概念,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作为媒体,我们已经听到过至少一百次“影游联动”,几乎每家厂商都在讲述自己影游联动的概念(这些概念都不一样)。“影游联动”当然是一个新潮的故事,一个可以在资本层面中获得承认的概念。好吧,这很时髦,但这家公司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中国游戏历史上,搜狐畅游、《天龙八部》和它的创造者王滔是无法绕开的话题
中国游戏历史上,搜狐畅游、《天龙八部》和它的创造者王滔是无法绕开的话题

作为一个游戏媒体的从业者,这场聚会中最令我感兴趣的人是这家公司的创始人王滔先生。在中国游戏历史上,搜狐畅游、《天龙八部》和它的创造者王滔是无法绕开的话题。2014年11月,王滔辞去搜狐畅游首席执行官职务,在此之后,他基本在所有媒体面前消失了——直到今天,他再次出现,在有限的几家媒体面前侃侃而谈。

王滔的坦率让我有些吃惊,他首先承认自己“喜欢搞研发,搞创造”,然后直截了当地表示“一个CEO很多人都能做好,但我不喜欢。”我曾经见过一些人这样表态,但没人像他那样直接。他相信自己可以洞察人性,可以“了解大多数人喜欢什么”。在一开始,他就用一次长达20分钟的发言讲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并总结出几个关键点。2001年的《魔剑》让他懂得了产品必须贴合市场,2006年的《刀剑英雄》让他明确了“用理念来指导游戏开发是可行的”,《鹿鼎记》又让他懂得了“上善若水”的道理。

“这一年多来,我学得最多的是上善若水”王滔这样说,他说自己投资了一个VR内容开发公司,但拒绝了所有的峰会和发言。他甚至拒绝做出任何“推动市场和VR发展的事情”。而是“只顺势,如影随形地跟着用户,用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做。”

2015年热门影片《大圣归来》的出品人路伟
2015年热门影片《大圣归来》的出品人路伟

另一位明星人物是中影游的CEO路伟先生,路伟先生是2015年热门影片《大圣归来》的出品人,也被认为是《大圣归来》获得成功的最大功臣,《大圣归来》以完全异于同类的宣发方式获得了成功,以至于被冠之以“现象级”的美名,在这其中,路伟居功至伟。

现在王滔和路伟联手了,再加上王滔的老同事李沛泽,一共三人。他们合作创办了一家估值为15亿的公司。在他们背后是数十名来自朋友圈的“个人投资者”。中影游目前估值15亿,首轮融资额度达到1亿元,目前所有的投资者都是“个人”,而且几乎都来自于三个人的朋友圈。

在他们背后是数十名来自朋友圈的“个人投资者”
在他们背后是数十名来自朋友圈的“个人投资者”

“我们一开始有个共识,先把这事儿在朋友圈里说一下,如果朋友都觉得没戏,那就不弄了,但大家都觉得非常看好。”路伟说。公司的创始轮每份起投额500万,投资者中有些是“上市公司的高管”,有些是“金融圈的人”,还有一些是“专门研究游戏产业的人”,再加上一些“PE和VC的合伙人”——这就是这家公司首轮投资者的构成。

这种方式让我想起《大圣归来》的众筹,很时髦,带有路伟的风格,而且很显然在拿到资金的同时还构建了一个相对稳固的同盟。资本必须喜欢这家新公司,它一出生就带着光环,在光环的光芒中,管理团队的资历和经验占了很大一部分。“估值15亿,这很高吗?王滔一个人就值这个价格。”路伟这样表示。王滔回应:“别这么说,是我们加在一起值这个价格。”

如果说我在这些年的从业经验中学到了什么的话,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万事皆有可为。资本和人可以让不可能的事情变得可能——你很难判断一个概念是否真的靠谱(除了那些太离谱的概念),是否靠谱取决于谁用多少钱去做它。我已经见识过资本的力量,很多事情会在资本的催化下变幻面目,也许真的有些东西用钱买不到,但在文化领域,这样的例子并不多。

王滔先生和路伟先生描述了一种“更紧密的合作方式”,即:深度打造一个IP,精心经营,然后做成一个长线的生意。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家新公司将会有超过4条产品线,可以透露的2条产品线分别为“东方神话题材”和“科幻题材”,在2016年第三及第四季度,他们还将各披露一条产品线。“每条线我们都要做一辈子,这是个做一辈子的事情。”李沛泽说,“每条线都有一个专门的工作室,这个工作室一辈子就做这一条线,不会做别的。”

王滔、路伟和李沛泽从各个角度论证了“影游互动”的美好前景
王滔、路伟和李沛泽从各个角度论证了“影游互动”的美好前景

实际上这个概念并不比其他的“影游联动”更宏大或更耀眼。王滔、路伟和李沛泽从各个角度论证了“影游互动”的美好前景——比如更新的推广模式(他们认为未来的电影很可能是免费的,游戏公司吸纳新用户的成本远远超过了电影票价格,所以“通过玩游戏免费看电影”是可以实现的),在开发层面上的技术互通(他们认为动画电影和游戏在底层开发技术上有足够的共通之处),电影和游戏之间形象和世界观的相互补充(他们当然不认为游戏可以承担“讲故事”的功用,他们希望电影来讲故事,游戏来提供沉浸感)。

所有公司的“影游联动”都有着不太一样的发展逻辑——每个公司都不同,但所有的“影游联动”本质上都是“影响力变现”的方法。在这个方法中,不同载体承担着不同作用。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书籍也好,负责吸引人群,而游戏负责变现。可能是游戏开发者终于开始承认无法在当前的中国用游戏讲好一个故事了吧——但至少还可以负责变现呀。

可我们已经看到过很多失败的例子,游戏和电影都是文化产品,拥有各自的发展轨迹和方法论,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试图如此紧密地结合两者。“影游联动”并不是新概念,早在几十年前,美国人就已经在这方面做过尝试,卢卡斯曾经试过,梦工厂曾经试过,拍摄《黑客帝国》的沃卓斯基兄弟(当时还是兄弟)也试过,但他们都没有成功。

所以有时候我在怀疑的问题就是,这样嫁接两种并不相同的文化产物是否真的有前途?实际上那些只把“影游互动”当成一个噱头的公司反而不必考虑太多,他们只需要给电影和游戏画一个圈,让它们呆在圈内,然后通过有限的一条小路产生连接(可能是相同的角色名,相同的地图名,甚至可能是一张明星海报),就够了。这至少确保电影和游戏都能符合各自领域内的普遍审美。

反而是中影游——如果真的像他们宣称的那样目光远大的话,他们想要如何平衡电影和游戏的创作?如何平衡两者的品质高度和定位人群?又如何协调二者的开发时间?我们当然希望游戏开发者和电影拍摄团队能够紧密合作,但是这会不会太理想化?

“之前试映的时候,很多人说我们的角色形象太丑了,现在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形象。”
“之前试映的时候,很多人说我们的角色形象太丑了,现在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形象。”

中影游至少有一个打算,就是希望基于“形象”(像《大圣归来》中的孙悟空)塑造IP。这样做可以省去大量设定和概念普及的功夫,却又能够掌握核心竞争力。想想动画片《大闹天宫》中的孙悟空,在《大圣归来》之前,《大闹天宫》和六小龄童一起,塑造了中国人对于“孙悟空”的视觉感受。

如果一家公司掌握了超过10个传说人物的形象,以至于达到在人脑中固化形象的成绩,如果中影游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他们成功的概率显然会大增。在这个问题上,《大圣归来》显然又提供了漂亮的背书——它们的确做到了这一点。“之前试映的时候,很多人说我们的角色形象太丑了,现在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形象。”路伟说,那些自发为《大圣归来》创造同人形象的“自来水”们显然是这一说法的适当注解。

中影游希望自己能够做出“高概念影游”——在业界的概念中,“高概念电影”(High Concept)所指的是“具有视觉形象的吸引力、充分的市场商机、简单扼要的情节主轴与剧情铺陈以求大多数观众的理解与接受的电影”。而中影游对于这个名词附带了更多东西,在高概念之外,他们还加入了“高融合和高投入”,你能直白地看出“高投入”和“高融合”指的是什么。我个人的理解更简单一些,就是“用足够多的钱和足够长的时间,加上适当的公司架构,开发出足够吸引人的电影和游戏,通过持续推出电影和游戏增加影响力”。

听起来有点平淡,但谁知道呢,你很难把“事情”和“做事情”的人区分开。对于王滔而言,他现在展现出的精神面貌就像是一个已经成功过的人再上路一样。他所谈的东西超越了当前游戏行业世俗的标准线,但偶尔又会因为似乎飘在空中而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坦率地说,我挺喜欢这种状态的,抛开对事物的见解不谈,任何一个行业,在朴素,用来指导赚钱的方法论之上,总需要有形而上的理论家存在。任何一个行业,发展到一定规模,必定会催生出一些 “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具备实际功用” 的理论和思考。

“未来的发展,很多时候,画面在我的梦里都发生了。”王滔说,“很多未来的东西,在我睡觉的时候都看得见。《天龙八部》和《鹿鼎记》一些代码和当时不知道怎么开发的东西,我都是在梦里想出来的。”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未来有很多东西在我脑海里一帧一帧都出来了……未来,真正的未来是全息,那个画面……等到我们全世界开始流行5G的时候,所有地方都有网络和投影。你接一个电话,(对方的影像)啪就在前面出来了,就是站在这里和你对话……游戏也是这样体现出来的。”

最近你很难听到这种话了,是不是?我对这些话有好感,脚踏实地当然很好,但如果所有人都拒绝仰望星空,那就也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王滔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中国最成功的游戏开发者之一,这让他的预言具备了更大的合理性,况且他还有足够的能力实现这一切。

但最让我感兴趣的问题是,王滔先生所说的“洞察人性”是否是“满足用户需求”的另一个更“哲学”一点儿的说法?本质上来说,任何捧出油腻的师姐的游戏策划(可能只是一个愤怒的二线城市青年)也可以宣称自己“洞察了人性”。这和“上善若水”有什么不同?当水流中都是充满欲望和愤怒而无处发泄的青年人时,顺势是否意味着放弃自身的喜好?而如果成就感的来源只是“洞察人性”的话,那么自我——作为一个创作者的自我——又要如何体现?

王滔和路伟二人邀请了有限的媒体进行了本次会谈
王滔和路伟二人邀请了有限的媒体进行了本次会谈

所以在访谈最后,我问王滔,对于他来说,他的成就感来源是什么?”

“创造,创造就是一种成就感。”他说,“你在路边看到一朵小花,在那么嘈杂的环境下,杂草丛生,它开出一朵花,开花本身就是它的成就感,是一种快乐。”

他说:“当时我去改造刀剑,刀剑那帮玩家,现在都已经35岁以上了,到现在,这么多年,十几年过去了,那群玩家现在仍然在玩刀剑。从没结婚到结婚,再到现在是孩子的父母……这已经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了。他经常上去玩一玩,和朋友见见面,聊聊天,这就是我想做的。”

“这就是我想做的。”王滔说,“我们做的东西是别人的一种生活方式,这就是我想做的。人能干吗呢?人能干吗呢?大家长大以后会发现,生活本身是很无聊的,无非就是做那些事情,对不对?”

“我经常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在《天龙八部》里面,洛阳城,有一个屋顶,很高的屋顶,我就用轻功跳上去,看到下面人来人往,我就在上面看着,可以看一个下午,不动。我享受这种感觉,我创造了一个世界,创造了一个产品。别人用我创造的东西,我很开心。你看小孩子,玩一个玩具会玩一下午,他也是很开心的。我会坐在那里看,自己不玩,可是你会很开心——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当年我去玩《魔兽世界》,我连续4个小时在广场里跳,看人来人往,研究什么是社区。我就在那边一直跳,按空格键一直跳,用了四个小时。我享受这个,如果不是因为享受,没有人能干这个,你去试试看,没有人能够持续跳4个小时的。”

我问王滔:“为什么要跳呢?你站着看就可以了。”

他说:“我激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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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祝佳音

commando@chuapp.com

编辑,怪话研究者,以及首席厨师。2001年进入游戏行业,热衷于报导游戏行业内有趣的人和故事,希望每一篇写出的东西都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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