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钱购买任何版权，所以不得不开发自己的《蝙蝠侠》仿制品。”
游戏一开始，主角就遭遇了中年危机。你扮演一个落魄的书店老板，离了婚还穷困潦倒，连房租都付不起，手头只剩下一堆漫画。书店没人光顾，屋顶漏水，墙上的海报女郎就像是你唯一的伙伴……
某天，一个怪异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门口，交给你一只神秘包裹。你似乎赢得了一份可以改变命运的大奖，却突然被传送到另一个世界。那里有拜占庭式的城市景观，黑夜永驻，披着斗篷的恶棍在街上游荡，而你不得不与死敌对抗。
这些情景来自于EA公司1994年发行的全动态影像（FMV）游戏《隐身警察》（Noctropolis）。在那个冒险游戏的黄金时代，AVG本身有非常多样化的题材和呈现形式。《隐身警察》的特色是，它为游戏中的人物录制了全动态影像——移动中的游戏角色都是用真人演员在绿幕前预录好的视频素材，但这并不显得独树一帜，当时的很多游戏都这么处理，真正令人着迷的游戏里一流的配乐和场景的黑暗氛围。
按照EA最初的设想，《隐身警察》本应是一款《双峰》（Twin Peaks）风格的游戏，但后来的开发走向越来越有趣了……
《双峰》是美国导演大卫·林奇的惊悚题材电视剧，1990年在ABC电视台热播，是当年收视率最高的美剧之一，也因此深远影响了许多其他艺术作品的创作——《心灵杀手》某种程度上就可以说是一部《双峰》的同人游戏。
上世纪90年代初期，EA想要开发一款根据《双峰》改编的全动态影像冒险游戏，EA有钱，他们拿到了《双峰》的游戏改编权，并委托肖恩·米切尔（Shaun Mitchell）和布伦特·埃里克森（Brent Erickson）的独立工作室Flashpoint Productions进行开发工作。但是，EA只给了他们一个月时间进行筹备，因为各种原因，项目最终失败了。EA仍然需要他们制作一款新游戏，他俩必须快速提出新的想法。
“跟我们对接的EA制作人问：‘嘿，你们还有哪些原创IP？’”米切尔回忆说：“‘我们手头有一堆。’然后就挂掉了电话，心里想，好吧得尽快拿出一些东西来了。”
《隐身警察》就这样诞生了。
从任何角度来看，它都不是一款普通的游戏，但采用了玩家非常熟悉的叙事套路：主角彼得·格雷被吸入自己最喜欢的漫画世界，并化身成为超级英雄Darksheer。
在《隐身警察》发售的1994年，全动态影像正处于黄金年代，但许多大型工作室还不清楚究竟该怎样制作这类游戏。游戏的剧本写作自成一体、愚蠢却又认真得可爱。从CGI突变体到使用假肢的怪物，光怪陆离，但并不都充满美感，UI乍看上去颇显神秘，菜单和系统都迫使你去主动适应游戏的美学。
《隐身警察》的美术风格更引人注目，它拥有令人惊叹、精心制作的背景画面，会唤起许多玩家对另一个年代的回忆。从某种意义上讲，如今在Steam商店玩这款游戏既像经历时空旅行，又像听了一场将古老冒险游戏中奇幻美学作为主题的交互式讲座。
你偶尔能窥见《隐身警察》创作者的灵感来源。在游戏里的档案馆中，当站在巨大的普罗米修斯雕像下时，能感受到《巴西》（Brazil）等电影里官僚主义的冷漠。歌剧院下方的洞穴似乎也藏着关于莫洛克人和其他地下生物的奥秘——它是游戏中精美的手绘场景之一，会引发玩家对一个更宏大世界的遐想。不过《隐身警察》之所以显得如此独特，它非正统的制作历史或许才是根本原因。
“如果要追溯《隐身警察》的起源，你会发现它更像一份漫画资产。”创意总监米切尔解释说，“我们没钱购买任何版权，所以不得不开发自己的《蝙蝠侠》仿制品。”
《隐身警察》里嵌入了一本完整的前传式漫画《维吉尔的终点》（Vigil's End），向玩家介绍游戏里的几个坏蛋，还有只占据了整页篇幅的守望者风格时钟。米切尔将游戏环境描述为一座“另类的哥谭市”，灵感来源于美国建筑师路易斯·沙利文（Louis Sullivan），后者将有机新艺术的细节、装饰与现代主义的摩天大楼设计风格融为了一体。从档案馆的巨大雕塑，到教堂忏悔室的科技天主教美学，游戏中每个背景都彰显了“黑暗之城”的特点。
“建筑和雕像的整体形式在一定程度上取材于东欧建筑，我认为它与压迫性的黑暗相得益彰，为这座城市赋予了性格。”
与90年代的许多另类游戏相仿，全动态影像是《隐身警察》的一个关键特征。在游戏开发期间，为了更好地处理背景素材，埃里克森自己编写了一套软件。“当时没有捕捉视频的设备，所以就开发了可以一次只能捕捉一帧视频的软件，然后再把它们合成为完整文件。”
Flashpoint在米切尔和埃里克森的家乡犹他州开始拍摄《隐身警察》，不过开发团队很快就被派往好莱坞。“我们决定将游戏发布的载体从软盘换成CD，目的是创作更多内容。”埃里克森说，“所以就去好莱坞寻找一些专业资源，尽管在当时，游戏对好莱坞来说还是新鲜事物……就连签约演员都很困难，美国演员公会没有能推荐给我们的合适人选。”
埃里克森回忆称，他曾与已故演员李国豪和武打明星辛西亚·罗斯洛克等人面谈，还委托伯曼工业（Burman Industries）设计游戏里的假肢——伯曼工业是一家好莱坞特效公司，参与过《外星人入侵》《七宝奇谋》和《十八岁之狼》等电影的幕后制作。演员服装则由毛里西奥·比扎里设计，比扎里曾经参与情景喜剧《Who’s The Boss?》的拍摄，还曾在电影《妖夜慌踪》（Lost Highway，1997年）中与大卫·林奇合作。
米切尔补充说，1989年的电影《蝙蝠侠》的摄影总监罗杰·普拉特也是他们的合作对象之一。
开发团队和演员们进行了几轮彩排，为游戏里的众多对话编写额外脚本，但后来却不得不收拾行装回到犹他，重新拍摄游戏画面。“事实证明，在好莱坞拍摄的做法并没有得到EA的完全认可，造成了一些问题。”埃里克森解释说。
对许多人来说，这显然是一次巨大挫折，但如今回首往事，米切尔和埃里克森似乎早已释然。埃里克森称在犹他重拍游戏“有点浪费时间”，但他也承认，开发团队从好莱坞的短暂拍摄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尽管他们无法使用在那里拍摄的大部分镜头。
回到犹他后，开发团队聘请当地演员重新扮演主角Darksheer，米切尔本人也曾在几个镜头中客串出镜。无论如何，他们终归使用了毛里西奥·比扎里设计的一些服装。
《隐身警察》的布景方式有强烈的舞台剧风格，这或许与艺术家欧文·理查德森在剧院设计方面的背景有关。不过游戏中最让人难忘的角色无疑是城市本身。“在《隐身警察》开发期间，我们没有任何3D建模软件或出色的美术工具，所以使用了创作奇幻艺术的经典方法。”埃里克森说。
游戏里的所有背景都由受过正式训练的艺术家在8.5×11英寸的画布上手绘完成。“为了适合我们当时使用的台式扫描仪，不得不将它们画得足够小。”另外，几位艺术家还需要就使用哪些特定的材料达成共识，例如水粉、丙烯酸和彩色铅笔等。
那些原始图画是否得到了保留？埃里克森不太清楚。“在1996或1997年，Bethesda收购了我的公司……所以它们都是收购交易的一部分。”他解释说，“我认为肖恩（米切尔）和欧文（理查德森）很可能保留着他们完成的很多画作。”
在一次视频通话中，米切尔确实对着镜头向我展示了两张画，分别是午夜蓝色背景的《隐身警察》封面图，以及教堂忏悔室的昏暗内部环境。米切尔说，画这两幅分别花了他大约一周时间。
“有两三个欧洲人打听过，问我是否愿意卖掉部分画作。我挺惊讶，因为这几年我根本就不关注游戏了……没想到还有人想要这些东西。”米切尔于2000年前后离开游戏行业，转而从事商业图形设计和插画制作。与家人协商后，他决定保留原始画作。
埃里克森和米切尔对《隐身警察》仍然怀有感情，不过谈到游戏里的成人内容时，他俩都持保留意见。根据米切尔的说法，起初他们并不打算在游戏里加入成人内容，这实际上是EA的要求。“EA告诉我们，‘也许可以将它做成一款面向成年人的头牌产品’。”
埃里克森也说：“我认为《隐身警察》是首批含有身体裸露镜头的游戏之一，我不会为此感到自豪，但EA显然想制作他们的第一款成人向游戏。我们还有其他想法，不过从来没有得到过机会。”
米切尔仍然希望《隐身警察》能够以某种形式继续存在——早在游戏开发期间，他已经在为一款采用类似奇幻世界观的续作《Bedlam》写剧本了……当有人建议米切尔通过众筹来延续这个梦想时，他说他还没有考虑过。
“《隐身警察》太古老了，但我经常想起它。我想假装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会继续写下去，因为我始终对某些想法没有得到足够的展示感到遗憾。”
但你仍然有时间，不是吗？
“是啊。”米切尔笑了，“我仍然有时间，我还在呼吸。这让人既兴奋又恐惧，对吧？我拥有绝对的自由，完全有可能犯比过去更多的错误。”
本文编译自：pcgamer.com
原文标题：《The dark art of Noctropolis, the most gorgeous FMV game you've never played》
原作者：Alexis Ong
* 本文系作者投稿，不代表触乐网站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