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percell改名风波:泛娱乐时代的泛政治化

在游戏尚未普及时,游戏者倾向于把人群划分为 “玩游戏的人”(和我一拨)和“不玩游戏的人”(和我不是一拨),大家都是边缘人士,情感上紧紧抱团,真实世界的冲突与征战与我何干?我们游戏者才是自成一国!但现在不同了。

编辑高洋2016年01月23日 14时29分

名字引发的争端

2016年1月21日上午10点,一位名叫“Relgitsjg - 史兄”(下文简称“史兄”)的香港博主在Facebook发帖,称他的朋友在Supercell公司最新推出的游戏《Clash Royale》中使用的账号被游戏公司封禁,原因是“Inappropriate name”——使用了不合适的名称,而在此之前,他的朋友一直可以使用这个账号进行游戏。

他朋友在游戏中的名字叫“HK IS NOT CHINA”。

“史兄”在香港媒体上发文所配截图
“史兄”在香港媒体上发文所配截图

截止至1月22日中午12点,有900多位用户赞了这个内容,500位左右的用户进行转发,此外还有70条评论。明报、立场新闻等香港媒体也对此事进行了报道。

史兄在Facebook上的自我标签是作家,从FB内容来看,是个喜欢林嘉欣、东京爱情故事、喜欢提到游戏、爱抽烟的一个老宅人。自称“80後,機緣巧合成為第一代博客,博客群組《香港原人圈》成員之一”。在他的Facebook页面上,有大量支持“占领中环”行动的消息。

史兄在自己的帖子中愤怒质问:前两天有艺人还发言表示“让表演归表演,政治归政治”,什么年代,什么时期了?有没有脑?

在他的文章中,被封号的朋友也感到愤怒——“激到弹起”,文中叙述,他的朋友向Supercell发去质问,得到的答复是:“当然,说香港不是中国,这是有道理的。”(of course, Hong Kong is not China. That makes sense.) Supercell对他的朋友表示:“我们向自己承诺,我们将尽可能保持自己游戏的中立性,保持其在政治、宗教、性、犯罪方面的整洁。”(We have promised ourselves that we will still try and keep our games as neutral as possible, keeping them clean and tidy, politics-, religion-, sex-, offence-free。)Supercell在回信中说,这个账号已经遭到多人举报,同时他们咨询了团队里的中国成员,认为这个名字会让大多数中国人感到被冒犯,“因为大多数中国人相信香港是中国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组成部分,他们也是对的。”(because in their hearts they truly believe that Hong Kong is China, being a Region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And they are also right, in a way. )

史兄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他嘲讽道:“好大官威啊包老爷!万一大陆人觉得美国也是中国的,那是不是连US IS NOT CHINA都不能使用啊?打个游戏也要问过你们强国人?”

“这已超出常识问题”

触乐联系到史兄进行采访,问及如果站在游戏厂商的立场会如何做时,他的回答是:

有些名字,大家都會接受不能使用,例如幹你媽、操你娘、英文粗口等等,這個大家也接受。這是常識。但名字涉及“政治”與否,這已超出常識問題,需要有高度判斷能力。有些問題,爭拗一千年也可能沒有結果。要逐個名字作判斷,是無謂、也不合理。只要大致乎合某些規定,玩家用甚麼名字,遊戲商關你奶事?與你何干?中國玩家用“台灣是中國的”,是否該禁?那是多餘的。

触乐记者继续询问:“假如美国人用种族歧视内容做名字,以色列人取名“世界上没有穆斯林”之类的名字,游戏官方都不该管吗?”

史兄回答:“抱歉,我實在不喜歡與人討論,這樣的討論太沒水平。種族歧視是另一回事。還有,HK IS NOT CHINA,是官方原本已批准了的名字。”

Supercell向史兄被封禁账号的朋友提供了新的名字,并解封了账号,但我们都知道,账号是否解封从来不是问题的关键。

泛娱乐化时代的泛政治化表达

身为一家游戏媒体,我们仅对这种行为所反应的问题感兴趣。这并不是一起孤立的事件,在古早年代,大多数人在情感和行为上都下意识地把“游戏”和“真实世界”区分开,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玩家在一起其乐融融。但现在不同了,但涉及政治与种族的争端在游戏中频繁上演,去年四月,影星刘烨因为对手摆出“FUCK CHINA”的辱华阵容而官方不作为在微博上大发雷霆,最终逼迫官方封停了这位玩家的账号。而在策略游戏《列王的纷争》中,官方一度头疼中国玩家联盟不论缘由始终针对日本玩家联盟进行进攻,最终只能将日本玩家单独放置在一个服务器中,再导入一些欧美玩家,以此平息争端。

游戏无法独善其身,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意味着游戏从边缘娱乐方式的尴尬地位逐渐迈入了主流娱乐方式。就和体育竞赛一样,虽然大家口头上必须保持着“体育比赛是一片去政治化的净土”这样的政治正确,但实际上体育比赛(尤其是国与国的体育竞赛)经常被赋予各种含义,民众会兴奋,媒体会兴奋,运动员在比赛中使用各种手段表达自己观点的例子也屡见不鲜。

刘烨先生曾经愤怒地举报游戏中的辱华玩家

大概所有的人都有把人群划分阵营的倾向。在游戏尚未普及,玩游戏的人不多时,游戏者倾向于把人群划分为 “玩游戏的人”(和我一拨)和“不玩游戏的人”(和我不是一拨),既然大家都是边缘人士,情感上自然趋向于紧紧抱团,真实世界的冲突与征战与我何干?我们游戏者才是自成一国!但现在不同了,游戏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了寻常的事物,游戏在进入真实生活的同时,也势必受到真实世界的影响。

人总是有表达欲望的,他们通过各种途径和媒介表达自己的思想和诉求,一篇文章,一个用户名,一个在球场中的横幅,一座城池的名字,这些都可以成为天然表达的工具。但当然,有表达就会有争端,有风险,对于服务提供者的游戏厂商来说,当然最好“游戏就是游戏”,各地人民能够和和气气在服务器中平安共处,和气才能生财。问题在于,大量游戏本身不要求玩家在游戏中快快乐乐地建立理想国,玩家在游戏中需要战斗,需要敌人,需要抱团和更多的敌人战斗,当范围放大到整个世界,当战斗难以避免,大多数人是依靠什么寻找自己的同盟?是服务器的推荐,还是基于长久历史,文化背景和血缘的认同更为直接?

奥委会当然希望把体育和其他一切分开,但这不太可能
奥委会当然希望把体育和其他一切分开,但这不太可能

泛政治化(pan-politicalization )的意思是过分政治化,将生活中的许多(无关紧要的)问题也提升到“政治”的层次。泛娱乐化的原意则是传媒为了吸引注意力,去严肃化,把一切都搞成娱乐段子——后来就造就了我们这个倒霉的时代。当这个泛娱乐化的时代遇到了泛政治化的问题,就会产生各式各样的冲突。具体到游戏用户身上,他们开始用游戏表达自己的诉求,政治不再被看成是一个严肃的、需要专业知识、需要探讨的问题,而更接近于一种宣泄;而游戏也不再被看成是“与真实世界隔绝的另一个世界”,而是现实世界的自然延伸。但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看看最近的“Facebook表情图大战“,看看那些用萌图解构ISIS恐怖袭击的日本网友?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这个时代的滚滚洪流将造就全新的我们。

我们当然支持Supercell,不管怎么说,“保持自己游戏的中立性,保持其在政治、宗教、性、犯罪方面的整洁。”这个愿望是完全正确的,但能否实现,实现到何种程度,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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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高洋

562681269@qq.com

沙扬娜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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