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拳头，99%的人都很在乎平等。”
在Kotaku对拳头游戏（Riot Games）内部性别歧视现象调查后的一年里（本站报道），这家2500人的公司似乎已经在制作并注入了针对“兄弟文化”的解毒剂。
过去一周，14名在职员工或前员工向Kotaku讲述了公司为了营造公平工作环境所做的努力。在招聘流程对部分求职者存在偏见、女性员工可能受到言语骚扰等问题被曝光后，员工们正在目睹正义的到来。与我们对话的每个人都对拳头游戏的未来感到乐观，尽管部分受访者对于如何更好地实施文化变革持不同意见。
“拳头是否已经做了我所希望的一切？还没有。”一名拳头在职员工说。与其他受访者一样，由于担心自己在游戏行业的前途受到影响，他要求匿名。“公司是否为了变得更好而进行大量投入，展现出了决心？是的，我确实这样认为。”
如果说拳头员工具有某个共同特征，那就是他们热爱这家公司，以及公司打造的《英雄联盟》多元世界。在部分人看来，这意味着尽管公司存在缺陷，但他们仍然热爱拳头，愿意与同事进行艰难对话，并响应公司号召推动变革。也有人出于热爱选择了忽略媒体的负面报导，埋头制作游戏。
对于管理层是否为了根除性别歧视而投入了足够大的力度，内部员工有着不同意见。有人担心公司矫枉过正，不再专注于为核心产品提供支持。据报道，《英雄联盟》在2018年的收入超过了10亿美元。
今年6月，在加州公平就业与住房部（DFEH）针对拳头游戏的性别歧视进行调查的新闻曝光后，部分员工觉得有同事在暗中协助他们。“你们想花玩家的钱搞垮拳头。”一名员工在公司内部的匿名聊天软件Blind上写道，“别再说你们热爱拳头了。这既不真实又丑陋。”那条帖子吸引了9次点赞——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表明改革从来都不容易，总会有人提出异议。
2018年，Kotaku在一篇调查报道中披露了拳头游戏内部存在的性别歧视现象。女性缺少升迁机会，她们在会上发言时经常被打断，或者在工作场所遭到骚扰。某些员工称曾收到过男性生殖器的照片，还有人透露拳头COO经常在男性员工面前做不雅动作。几名女性员工表示，在面试过程中，她们感觉自己对游戏、对《英雄联盟》的热爱遭到激烈质疑，拳头想要知道她们是否是“核心玩家”，是否适合“公司文化”。
在那篇文章中，绝大部分受访者要求匿名，原因是害怕被同事报复。她们形容拳头文化就像“异教”。根据拳头方面的说法，在当时公司的所有员工中，男性员工占比达到了81%。
几名曾经为拳头工作或仍然在职的女性员工告诉Kotaku，在那篇文章发布前，她们以为自己遭遇的性别偏见或不公正待遇只是个例。某些员工对披露的事情感到十分沮丧，以至于需要休假，或者连续几天甚至几周无法正常工作，还有人离开了公司。许多女性开发者发布博客文章，描述了她们曾被骚扰或歧视的经历。在一间女洗手间墙上，拳头游戏的女员工们贴满了小纸条，表达了对彼此的支持。
在那篇文章发布三周后，拳头发布了第一份公开声明。拳头承诺将会推出一系列重大举措，彻底解决在职员工和前员工反映的性别歧视问题。这些举措包括，雇佣一位首席多元化官（Chief Diversity Officer）并让她进入公司最高管理层，在招聘环节不再将应聘者是否是核心玩家作为最重要的评估标准，调查或解雇问题员工等。
根据消息人士的说法，拳头游戏一年前所做的大部分承诺都已变成现实。就在前不久，拳头首席多元化官安吉拉·罗斯伯勒（Angela Roseboro）在一篇博客文章中描述了公司在改变内部文化方面所取得的切实进步：新招募两名女性进入11人的管理团队（公司女高管数量上升到了3人），组织进行了1.2万个小时的多元化培训，与Girls Who Code和Reboot Representation Coalition等机构合作，并调整了职位头衔理念。
当招募新员工时，被面试者必须来自几个不同人群的人。据担任过面试官的受访者透露，几乎所有求职者在面试中都会打听公司内部的性别歧视问题。拳头在未来还会允许新员工自己选择是否签署仲裁条款——该条款曾引发巨大争议，甚至导致部分人组织罢工。
“我们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现在已经做了一些事情。”今年3月加入拳头的罗斯伯勒说，“我们的目标是消除障碍。”罗斯伯勒告诉我，目前女员工占比为22%，比去年上升了三个百分点。
许多受访者对罗斯伯勒的工作成果表示赞赏，认为拳头在采访培训、薪酬评估、员工行为准则和内部调查流程等方面都取得了进步。“安吉拉就像一场及时雨，我们已经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一名拳头在职员工说。另一位受访者也说：“她工作完成得很好，既有威信，同时又在努力推动公司内部的一些变化。”
入职拳头游戏的六个月里，罗斯伯勒遇到了哪些挑战？她表示，实施适合公司规模的结构化招聘流程有难度，另外由于之前没有玩过《英雄联盟》，她对这款游戏的了解还不够。
对于拳头的未来，受访者们普遍感到乐观。不过另一方面，也有人认为部分在职和前员工为了改变公司文化而自发做的一些事情太过头了——他们在网上发布很多未经管理层批准的文章，引发了外界的广泛关注。在公司内部Blind软件上，部分员工对这类行为进行了抵制。
拳头的在职员工和前员工已经对公司提起了四次诉讼，认为拳头违反了加州的平等薪酬法案。在一起诉讼中，一位原告声称上司曾经告诉她：“多元化不应该是拳头设计产品的焦点，因为游戏文化是白人男孩们最后的避风港。”
另外两起诉讼因为员工入职时签署了仲裁条款而被迫进入仲裁，之后引起了超过200名拳头员工的罢工，公开表达了对公司的不满。罢工者认为拳头游戏长期雇佣的某些高管营造了对女性充满敌意的职场环境，一些女性还述说了曾经遇到的情况并打算离职。
一位拳头游戏的代表告诉Kotaku：“我们调查了几十项主张，进行数百次面谈并对各级员工采取行动，包括终止与某些高管的雇佣关系。我们相信基于通过每次调查找到的大量实证，我们已经采取了适当的行动。”
今年5月，在罢工事件发生几周之后，一名员工在Blind上发布了一篇题为“别再试图烧毁整座房子”的帖子。他写道：“我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热爱这个地方，以及已经取得的进步。我从未见过这样正直、对变革有如此热情的领导者，所以我真的怀疑批评者的动机。”那条帖子获得了18个赞，而这也反映了员工对于公司推动的各项变革很有信心。（事实上，拳头员工组织罢工也得到了管理层的批准）
在6月份，加州公平就业与住房部宣布对拳头游戏进行性别歧视调查。该部门后来声称，拳头通过扣留基本的就业数据“妨碍”其调查，拳头否认了这项指控。很多员工在Blind发帖表达了愤怒。“他们试图摧毁公司，这种行为让许多普通员工难受。”一名员工写道——他相信在公司内部，有人一直在为加州公平就业与住房部提供情报。
“很多拳头员工受到了外界对公司看法的影响。”一名支持拳头的在职员工说，“他们希望这件事快点结束，觉得外界对公司的性别歧视指控不公平。但另一方面，也有很多没有受到直接影响的拳头员工开始相信外界的一些说法。”
在Kotaku去年发表的调查报道中，几名受访者分享了她们在拳头游戏遭遇的性别歧视事件。今年7月，有员工在Blind上发帖质疑她们分享的经历不实，认为在公司内部，性别歧视并非普遍现象。不过另一名受访者表示，使用Blind的人并不多，并且他们当中大部分都站在“社会正义战士”的敌对面。
罗斯伯勒和几名其他受访者表示，在性别歧视现象被曝光前，拳头已经在努力推进公司内部的多元化，只不过Kotaku的调查报道促使他们加快了这个过程。
有受访者称在公司内部会议上，有人要求管理层和公共关系部门的同事努力挽回公司声誉。“几乎在每次的问答环节都有两三个人站出来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谈这个？’”一名员工说。据两名受访者透露，管理层也认为是时候向前看了。
对于管理层的这种态度，员工们有不同看法。一名受访者说：“领导层希望我们朝前看。如果目标是继续前进，那么变革肯定有效果，能够为加入公司的新员工创造更好的工作环境。但另一个事实是，那些在诉讼中被提到名字，曾经阻碍女性员工晋升的人仍然留在这里……既然这些事情仍然在发生，要求我们继续前进并不公平。这是在掩盖问题。”
但对另外一些员工来说，“继续前进”有着其他意义。在与Kotaku的对话中，一名拳头员工使用了婚姻咨询中的一种常见策略来做类比。“如果因为婚姻遇到了问题而寻求咨询，那么咨询师也许会告诉你：‘你不能总是提过去的痛苦或不满。每当你谈论它们时，你们的婚姻关系都会受到影响，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如果你始终抱怨，那么就永远无法修复一段婚姻。拳头管理层也想表达类似的意思。”
拳头应该怎样继续前进？许多员工认为这意味着“专注于工作”。拳头招聘经理艾琳·林德赛（Erin Lindsay）说：“我认为如果你只注意那些让你感到悲伤或沮丧的事情，那么就很可能无法摆脱悲伤和沮丧情绪。我们毕竟是一家公司，需要用心创作优秀的游戏。”
有受访者认为，部分员工之所以到公司内部的匿名软件Blind上发表消极言论，恰恰是因为“多元化和包容性”已经成为拳头游戏核心价值观的一部分，公司高层也倡导平等。
“如果你曾经拥有特权，看到公司正尝试为其他人提供平等的权利，而自己手中的特权却在逐渐消失，那么就会觉得被剥削了。”一名拳头员工说，“但这其实只是在为所有人创造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在Blind上抱怨的那些人曾经享有特权，同时也知道今后谁都不会再有特权。但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人们可以既热爱拳头，也承认公司还存在缺陷并努力改进。”
据与Kotaku对话的拳头员工估计，在公司内部，大约15%的同事热衷于制定变革来打击性别歧视，70%员工认同拳头游戏在推进多元化方面所做的工作，或者对此态度冷淡；另外15%的员工则认为拳头过度强调多元化，没有专注于制作游戏。有员工（尤其是男性员工）认为拳头对公司文化的“过度修正”令人不安，觉得这导致他们受到了不必要的审查。
两名拳头在职男性员工表示，他们感觉遭受了不公正的报复，因为部分员工经常举报工作场所的“不当”行为。一名受访者透露，他习惯使用“guys”来称呼同事，但后来被告知这不合适。另一名受访者说：“某些员工在读过那篇文章后觉得他们也曾遭到冤屈，所以沟通方式变得不太成熟，经常大喊大叫。”该受访者认为拳头在推进多元化方面“已经取得巨大进步”，但他不希望拳头变成一家“不允许任何分歧存在”的公司。
罗斯伯勒说：“无论我们身在何处，有哪些意见，都需要彼此尊重。每个人的出发点都一样，我们不能互相怨怼，但可以有意见分歧。”罗斯伯勒承认，拳头游戏的很多员工担心“说错话”或者“被抨击”。她补充说，改变一个人的行为需要花一年时间，但改变公司文化需要5年。
当被问到怎样评价某些同事害怕“被抨击”这件事时，一位受访者笑了。“那些家伙过度敏感了。”
“如果你要我表达一个看法，那么我想说在拳头，99%的人都很在乎（平等）。”一名在职员工说，“毫不在乎的人寥寥无几。大家真的互相关心、团结，会彼此分享他们听说的新鲜事。看到大家参与这次对话真的很棒，我甚至没想到某些人也会加入进来。”
本文编译自：kotaku.co.uk
原文标题：《Riot Games And Sexism, One Year Later》
原作者：Cecilia D'Anastas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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