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地讲刚开始很紧张，他们都说我在前作中表现很棒，这让我质疑自己，‘我怎样才能做些不同的事情，让人们觉得两款游戏不一样？’”。
《巫师3》是近年来游戏界颇具影响力的作品之一，在世界范围内受到了许多玩家追捧。可你是否知道游戏主角杰洛特（Geralt of Rivia）背后的故事？
近日，Eurogamer在一篇人物报导中，讲述了《巫师》系列三代作品中杰洛特配音演员的故事，通过采访请他聊了聊为游戏配音的体验，以及过程中遭遇的困难与挑战。
触乐对文章的主要内容进行了编译。原文标题为《The voice behind The Witcher》，作者Robert Purchese。
12月中旬，距离圣诞节还有十天，列车沿着英格兰南海岸前行，在愈来愈暗的天穹下穿行于寒冷的乡野中。窗外的景致就像一首田园诗，不过类似的工业区和小村庄相当普遍，你通常不会到这些地方寻找一个超级巨星。
伯恩茅斯火车站是我的终点，那个海滨小镇有美丽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和许多学生，他们当中很多都在伯恩茅斯艺术学院念书。在那里，我会见到表演系课程主任道格·科克（Doug Cockle），但他更为玩家所熟悉的身份则是杰洛特（Geralt of Rivia）。
科克其貌不扬，看上去就像一位在校园散步时经常遇到的普通教师，人届中年的他身材较我略矮，戴着一副得体的眼镜。科克剪光了头发，蓄着一撮小胡须，衣装随意。他既不粗鲁也不傲慢，而是温和且友好，在到咖啡馆的路上和我闲聊着学生圣诞节放假、天气变冷等日常话题。科克从羊毛外套的衣袋里掏钱给我点了杯咖啡，他就像与我相熟已久的一个朋友。
玩家们熟悉杰洛特半咆哮半呜咽的声音，不过对于科克来说，为《巫师》配音是一个秘密。“我觉得我的一些学生还不知道，有时我会分享一些录音，如果有学生问我就会告诉他们。但我被要求守口如瓶，不能对《巫师3》说太多。我曾因在Tweet发帖谈到游戏被警告，不过只要我的学生玩《巫师》，他们就知道那是我的声音。”科克说道。
“某些学生将我视为明星，这让我们之间的对话显得既滑稽又有些尴尬，他们似乎不知道怎么跟我交谈，甚至害怕跟我谈起这事儿，或者害怕自己越过了界限。”
“配音演员只贡献声音，不会像电影和电视剧拍摄那样，让真人形象出现在银幕上。玩家在玩《巫师3》时看到杰洛特，听到我的声音，不过他们会认为那声音属于杰洛特。”科克说，“配音演员和观众之间有一种奇怪的割裂。”
在游戏配音界，科克是与特洛伊·贝克（Troy Baker）、诺兰·诺斯（Nolan North）和詹妮弗·哈尔（Jennifer Hale）一样成功的人。你能否想象没有科克配音的《巫师》游戏？
但道格·科克并非从小就想成为演员。1970年科克出生于一个军人家庭，他在邻近美国海军陆战队某基地29棕榈村（Twentynine Palms）长大，父亲是一名军官，母亲是教师，父亲也曾涉猎艺术，不过俩人都没有戏剧科班背景。
“我想要成为一名直升机飞行员，或者在俄勒冈养狗。”在伯恩茅斯艺术学院戏剧院的一间白色房间里，科克告诉我。他曾想过像父亲那样研究野生生物学，他还对医学兴趣浓厚，希望在大学攻读生物学专业，却未能通过考试。
随后科克开始学习戏剧表演——他说这是一次“疯狂跳跃”。1993年，科克获得了弗吉尼亚理工学院的戏剧学学士学位。
科克大学毕业后搬到了西雅图，他在那里以演员身份参与了一些广告的配音，同时还从事过多份日常工作。在西雅图派克市场（Pike Place Market）某书店工作期间，科克认识了一位女性。“我们开始聊天，我建议她看完书后还回来，我会再给她一本，她照做了……好几次。”他说。他俩一起喝咖啡、逛公园，最终结为夫妻。
三年后，科克和妻子搬到宾夕法尼亚州，以便他在那里攻读表演专业的艺术硕士学位。不过科克无意在电影业繁荣的纽约或洛杉矶寻求发展——他更希望冒险，而他的妻子也想念远在英国的父母，所以他们决定到英国。那是17年前的事情了。
科克夫妇于1999年搬到英国，他在英国时来运转，获得了在约克皇家剧院与霍纳尔·布莱克曼（Honor Blackman）同台演出的机会，并很快找到了一位经纪人。1999年10月份，经纪人帮助科克得到了在电视剧《兄弟连》（Band of Brothers）中饰演角色的机会，同时还让他参与一款电子游戏的试配音。
“我很兴奋，不过当时我对游戏配音一无所知。”科克说，“我甚至没听说过配音演员这门行当。他们的工作室在约克郡哈罗盖特的一个山丘上，我应邀去为《独立战争2：混沌之刃》（Independence War 2: Edge of Chaos）的主角Cal试配音，后来得到了这个机会。”
科克回忆道，某个家庭的卧室紧挨着工作室，所以他经常看到半裸身体的孩子跑来跑去。“那是我为游戏配音职业生涯的开始。”
巧的是那些孩子都是马克·伊斯塔达尔（Mark Estdale）的家人，近年来他所创办的Outsource Media始终是英国顶尖电子游戏音效制作公司之一。伊斯塔达尔为科克介绍了许多业务，事实上科克有机会为《巫师》配音也得感谢他的牵线搭桥。
2005年，科克不但已经是游戏配音领域的一个老手，还曾在皮尔斯·布鲁斯南和杰弗里·拉什主演的电影《巴拿马裁缝》（The Tailor of Panama），以及克里斯蒂安·贝尔主演的电影《火龙帝国》（Reign of Fire）中饰演角色，并且在伯恩茅斯艺术学院找到了工作。
当时科克每天都很忙，不过在伊斯塔达尔引荐下，科克到伦敦见了一个名叫Borys的CD Projekt Red员工。Borys时任公司首席翻译，如今已升任CDPR主编剧之一，他也是促成科克为杰洛特配音的关键人物。
“他建议我想一想克林特·伊斯特伍德（Clint Eastwood）在《警探哈里》（Dirty Harry）利的表演，他们想要那种风格的。”科克说，“我花了大约15分钟练习，然后就走进了录音间。”几个星期后，CDPR将电话打给科克，决定邀请他为杰洛特配音。
“这就是正常的工作。”科克说道。他依旧会乘坐火车到Outsource设在谢菲尔德的老办公室录音，似乎一切如常。不过科克记得当几个波兰人将脚本交到他手里时，他看了看，觉得游戏似乎很有趣。
“我们花了大约四五天时间录音，每天的工作都很漫长。”科克回忆说，“我们有时会一天工作10个小时，很艰难。我不是说这让我觉得痛苦，但它确实是个挑战。工作时间太密集了，我记得我猜‘这会是一款大型游戏’，因为游戏里有很多对话。”
但为《巫师》配音并没有给科克留下格外难忘的印象，他甚至不知道《巫师》在2007年10月份发售，当CD Project开始制作《巫师2》时也浑然不知。
“我不知道他们在做《巫师2》，直到我的一个演员朋友问我，‘那天我去为《巫师2》试配音了，你为《巫师1》配过音，对吗？’”
“我说，‘是啊，你为哪个角色试配音——游戏里有一个特别角色吗？’”
“他说‘对，杰洛特，你也给杰洛特配过音？’”
“我说‘对，我这么做过！’”
“我的感觉糟透了！”科克说。CD Projekt在为《巫师2》找配音演员却不告诉他，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科克在手机上找到Borys的号码，发去一条短信，询问对方他是否有机会为《巫师2》配音。“他向我解释说，在CDPR制作《巫师1》和《巫师2》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对《巫师1》感到满意，不过想要与另外一家配音制作工作室合作。我不知道原因，但这是他们的决定。”科克说道。
Borys向科克致歉，然后他与《巫师2》的新配音总监凯特·萨克森（Kate Saxon）见面，俩人在交谈时提到了道格·科克。“他们听了听《巫师1》的部分录音，凯特觉得我干得不赖，所以欢迎我再次为杰洛特配音。”
“到最后，我在三款《巫师》游戏里都为杰洛特配音，这简直就是个意外。”
“我对被邀请为《巫师2》配音感到高兴。”科克说，“不过坦率地讲，刚开始我很紧张，他们都说我在前作中表现很棒，这让我质疑自己，‘我怎样才能做些不同的事情，让人们觉得两款游戏不一样？’所以我十分紧张。”
随着时间推移，科克逐渐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节奏。他甚至设法在杰洛特身上添加了一些幽默感和情绪，让这个角色显得更人性化——科克称CDPR给了他一些自由发挥的空间。
在《巫师2》配音演员录音的最后一天，团队共进午餐，Borys在科克离开前告诉他CDPR将要制作《巫师3》。不过科克称当时他曾担忧CDPR在做《巫师3》时，再次将配音团队完全推倒重来。
2011年5月份《巫师2》发售时，科克迫切地想要知道玩家们对他的配音表现的反响。“没有。”他说，“什么都没有，人们对我这个人没有任何兴趣。”
科克内心有些失落，他开始在亚马逊搜索人们对游戏的评价。“我记得有人这样写，‘游戏很棒，不过是哪个家伙给杰洛特配音啊？听上去就像一个16岁的小孩试图模仿42岁老男人的声音。’”科克说道，“我特别生气，所以就留言怼了回去：‘事实上，我就是那个年纪……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这是我的声音，你行你上啊！’”
“到《巫师3》的时候，我已经非常熟悉杰洛特。”科克说。科克通过波兰奇幻小说家 安德烈·斯帕克沃斯基（Andrzej Sapkowski）原著的英文译本、前两部《巫师》游戏剧情，甚至是制作粗糙的波兰《巫师》电视连续剧来了解杰洛特。“它（电视剧）不够伟大。”他说，“但还凑合。”
科克称从《巫师1》到《巫师3》，在过去超过十年的时间里，为杰洛特配音越来越驾轻就熟，声音也有变化。科克在为《巫师2》配音时还戒了烟。
“参与《巫师3》配音就像滑进一个舒适的浴缸。”他说。科克熟悉游戏制作团队、工作室、游戏的世界观、角色和他们的声音。“回归的感觉真的很棒。”
有趣的是科克几乎不认识配音团队的其他演员。“演员们极少在一起为游戏录音，某种程度上这是因为大家很难有机会碰头。我总是独自为杰洛特配音。”科克解释说，“我们就像在夜里航行的船。有时我会遇到某个刚刚结束一段配音录制的演员，不过我也得赶时间。我们可能在走廊偶遇，在为三款《巫师》配音期间，我认识的其他演员都很少。”
科克认识为特莉丝（Triss）配音的Jaimi Barbakoff，但他从未见过叶奈法（Yennefer）的配音演员Denise Gough。科克称他曾在某天下午观看Gough参演的话剧《人情世故》（People, Places and Things），“我想向她介绍自己，说‘你在剧里的表演真棒，顺便一提，我是杰洛特’。”他说。
“但我在舞台门口等了大约15分钟，我猜她很可能在睡午觉。她的表演时间太密集了，当晚还得参加另外一场演出，所以我就离开了。”
杰洛特和叶奈法在《巫师3》中有包括性爱在内的许多亲密场景，不过当演员为角色配音时，他们就像夜行的航船，需要单独录制每一句对白。
“它就像暴力。”科克说，“角色可能受到不同的打击，承受不同程度的伤害，你得模拟不同类型的尖叫，设想不同类型的死法——你可能会以许多种方式死去。性爱也是一样：你不得不假想各种欢愉场景，比如另外一个角色对你做了什么？你需要发出怎样的声音？这……很有趣！”
这也会让人觉得尴尬。
“无论在舞台或是屏幕上，（演员）真正地模拟性爱场景是一回事。”他说，“那会更容易，因为有人与你亲密互动。但如果你需要脑补另一半的姿势和动作，例如‘用不用舌头？’，那就有些尴尬了。”
“当你在录音棚为性爱场景录音时，给人的感觉就像在自慰，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自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现阶段，人们还没有充分赞赏配音演员对游戏的贡献。”科克告诉我，“很有意思的是无论我们认为配音演员多么伟大或重要，在整个游戏开发环节，我们仍然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人。CDPR有几百人参与《巫师3》的开发，他们可不是每周只工作3天，而是连续五年甚至更长时间每天都会工作。”
“开发者是游戏行业的明星。就像在电影行业，制作公司往往在幕后，粉丝们追捧的是汤姆·克鲁斯等明星。在游戏行业，游戏作品和开发人员是玩家们关注的焦点。配音演员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很小一部分，30个部分中的一个。”
“我得说《巫师3》让我赢得了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多的关注，这让我感到惊讶。”他说，“但与此同时，我又会觉得得到的关注还不够……我不知道其中原因，也许是因为我受到了作为一个演员的自负心态影响。”
科克一度希望《巫师3》能够为他打开大门，让他有机会重启全职演艺生涯。“我知道《巫师3》将会引发此前我从未见过的轰动效应。”他说道。不过除了为索尼即将推出的PS4独占游戏《地平线：黎明时分》里的几个角色配音之外，科克并没有得到更多游戏公司的邀约。
“《巫师3》显然在许多方面改变了我的生活，某些改变你能够看到，另一些改变却是无形的。”科克说，“一个简单的事实，我赚的钱更多了。你知道除了为《巫师》配音，我还在米拉·乔沃维奇主演的电影《幸存者》（Survivor）和凯文·科斯特纳主演的《超脑48小时》（Criminal）里扮演角色。另外，我还会为其他游戏配音。”
“但《巫师》是近几年最成功的游戏系列之一，为我带来了额外收入。我并没有因此变得富裕，不过确实可以做一些过去想做却会犹豫的事情了。例如我买了一把电吉他，我早就想要电吉他了，但那可是500英镑的高价货。”
道格·科克对他为杰洛特配音感到自豪。“太棒了！人们热爱这款游戏，热爱角色，还会在Twitter上联系我，说，‘你干得真棒！爱你的声音，爱你和杰洛特的一切，爱游戏！’这真的让我觉得美好。”凭借在《巫师3》中的配音表现，科克还赢得NAVGTR奖项，参加了BAFTA和洛杉矶游戏奖（LA Game Awards）等各种活动。
我感觉科克正在等待下一次机会。“现在还没有发生，不过这确实有可能。”科克说，“因为当你获得像那样的关注，人们都会注意到你。”
与此同时，科克坦称游戏配音工作非常劳累——在为《巫师3》配音期间，他每周有3天在伦敦忙碌工作，另外几天在伯恩茅斯艺术学院授课。“这对我的个人生活造成了很大压力。”他说道，“我不是说我不会再为游戏配音，不过现在我对它可能对生活产生哪些影响有清醒的认识。”
“我不清楚……”科克陷入了沉思，“如果游戏、电影或电视剧行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赚很多钱但要承担巨大的工作强度，我也许会仔细考虑。但我不会加入一场有可能以牺牲家庭稳定性为代价的赌博。”
科克的孩子们尚未成年，他们和他的妻子都对家庭现状感到满意。科克称如果他追逐自己的梦想，就不得不到世界各地旅行，并很有可能长期离开家人（科克曾在参与电影《火龙帝国》的拍摄时离家三个半月，不过当时他还没有孩子）。“这不是健康的生活状态。”他说。
与特洛伊·贝克、诺兰·诺斯和詹妮弗·哈尔不同，科克自称不太擅长玩游戏，不过他玩过《巫师3》。“是的我通关了。”他说，“我甚至看到了我喜欢的结局。”
“我跟他们（CDPR）开玩笑说，能否考虑以复活节彩蛋的形式把我带到游戏中。我说，‘你们可以把我设计成一个调酒师，让玩家在做任务时跟我互动。这位调酒师名叫Gerry，他还带着几个服务生。’谁知道呢？他们也许会这么做，我希望他们享受与我合作的过程，今后邀请我为其他游戏的角色配音，不过这只是我的个人心愿罢了。”
当我与道格·科克道别时，天色已晚。科克帮我叫了一辆出租车，他跟我一道在路旁等候。科克在许多方面都像普通人，没有浮夸装扮，没有过人的魅力，但他在游戏中完成了杰出的成就。谢谢你为《巫师》所做的一切，道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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