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游戏市场也有“看得见的手”。
一款游戏的实体版卡带或是光盘在发售的时候通常只是普通的商品，但当10年、20年过去，它们就变成了老游戏收藏家们眼中的宝物。比如上个月登上了各大游戏新闻版面的《超级马力欧兄弟》《塞尔达传说》和《超级马力欧64》，分别拍出了200万美元、87万美元和156万美元。这些藏品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是“全新未开封”，甚至还附有评级机构对包装完好程度的评分。这让它们的收藏价值上了一个台阶。尽管如此，动辄上百万美元的拍卖价格还是让玩家们有点惊诧——这些游戏真的值这么多钱吗？
YouTube和Twitch播主卡尔·乔布斯特的调查显示，这些飙升的老游戏卡带价格可能是由拍卖行和评级机构连手操纵的。乔布斯特在YouTube上发布了一段长达52分钟的调查视频，称游戏收藏评级公司Wata Games和收藏品拍卖公司Heritage Auctions串通一气，人为地抬高了老游戏的二手市场价格，以从中获取更多的利益。
2019年，一张《超级马力欧兄弟》卡带以100150美元的价格售出。对于一张卡带来说，这显然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成交价——在此之前，成交价最高的游戏卡带是2017年在eBay上出售的一张《超级马力欧兄弟》，售价仅略高于3万美元。
当时，人们认为这张卡带之所以能卖出高价，是因为它真的“值这个价”。Wata Games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丹尼斯·卡恩认为，这盘卡带“极其稀有”，因为它的顶部是用黑色贴纸封住的，这种特征只出现在第一批《超级马力欧兄弟》卡带身上——后来的卡带包装都采用塑封。“这是市面上唯一一份未开封的用贴纸封住的《超级马力欧兄弟》。”Wata Games为这份《超级马力欧兄弟》给出了9.4分的高分。
事实上，这张卡带最后被卖给了3位共同购买者。这3位分别是Heritage的创始人James Halperin、游戏收藏家Rich Lecce和Just Press Play的创始人Zac Gieg。其中两位购买者都与Wata Games密切相关：Heritage和Just Press Play都是Wata Games合作的交易平台，由Wata Games评分的游戏会在这两个平台上进行出售，Halperin还是Wata的顾问之一。简单来说，在这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天价交易背后，买家、卖家，以及决定这个东西值多少钱的机构，都是自己人。
交易达成后，Heritage拍卖行立马发布了“庆祝世界纪录”的新闻稿，并宣传了即将在Heritage举办的首次Wata Games认证游戏的拍卖大会。卡恩预测说，“收藏老游戏的热潮不会放缓”。随后，卡恩还定期接受媒体采访，谈论关于老游戏价格上升的话题，并且宣称，“游戏的价格超过100万美元只是时间问题”。Wata Games甚至来到电视节目《Pawn Stars》上为游戏评级并定下天价——《Pawn Stars》是美国历史频道一档类似于《鉴宝》的藏品估价节目，Wata Games凭借这一节目成为了游戏收藏界的权威。人们似乎也开始相信，老游戏收藏市场真的热起来了。
这样的做法对Wata Games和Heritage是“双赢”。Wata Games为游戏评级时，会根据游戏的市场价值收取一定比例的佣金。比如，如果一份游戏的市场估价为1万美元，Wata Games就会从中收取400美元左右的费用为游戏进行评分。同时，Heritage会从买家那里收取拍卖金额的20%，从卖家手中收取5%——这意味着一款售价100万美元的游戏，Heritage可以从中获取25万美元。抬高这些老游戏的价格，对于拍卖行和评级公司来说都是“好事”。
除了Wata Games和Heritage，还有其他人加入到了抬价的行列中。例如，游戏收藏网站NintendoAge的创始人戴恩·安德森曾经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未开封任天堂游戏藏品集，2019年，他把这些藏品全部出售给了漫画收藏网站GoCollect的创始人杰夫·迈耶。迈耶把这些游戏交给了Wata Games进行评级，Wata Games不仅为这些游戏评了分，还给这套藏品起了一个系列名“卡罗莱纳收藏”——这个名字来自它的两代拥有者的住处，安德森和迈耶都住在北卡罗莱纳。一般来说，类似命名的对象都是极为珍贵或文物级、有历史传承的收藏品。通过命名包装后，这些藏品经由Heritage分批出售，已经卖出的游戏价格超过54万美元。
在那之后，迈耶还从安德森手中买下了NintendoAge，并立刻关闭了这个网站。乔布斯特认为，这一举措表现出迈耶试图“操纵有关游戏收藏价值的信息流”，以图抬高这些老游戏的市场价值。事实上，这些人都与Wata Games有着联系：迈耶其实是Wata Games的董事，尽管他从来没有公开过这一信息，而安德森在2017年也曾在Wata Games任职。
当然，就像任何试图显示公正的评级机构一样，Wata Games曾公开表明不允许公司的员工对自己的游戏藏品进行评分，包括私自出售这些由Wata Games评分的游戏，但乔布斯特的调查表明，Wata Games不但违反了自己作出的承诺，而且还试图从中牟取暴利。
Heritage很快针对乔布斯特的指控发布声明，声称他们“强烈驳斥任何关于其参与操纵市场的指控”。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Heritage邀请乔布斯特到他们的总部去做客，和他们的领导层进行“交谈”。Wata Games还未对此作出回应。
虽然这些老游戏的价格被一路哄抬，但其实没有多少真正的游戏收藏家参与这些天价竞拍。事实上，这些游戏大多数都被投资公司买走了。
上个月，投资公司Rally以200万美元卖出《超级马力欧兄弟》。他们在2020年以14万美元的价格拍下了这张《超级马力欧兄弟》——卖出价是买入价的大约14倍，Rally可以说赚了一大笔。
包括Rally在内，Otis、Mythic Markets等等投资公司都参与到了老游戏卡带抬价的行列之中。它们大批量购买这些由Wata Games评级的天价游戏，并将这些游戏的“股份”卖给投资人——他们寄希望于这些藏品的价格还能继续上涨。就像买黄金或石油的投资产品一样，这些人其实并不拥有游戏卡带，但能够相对自由地交易股份，并从中获得收益。
律师兼记者塞斯·艾布拉姆森在乔布斯特发布视频后，也公开了他自己的NES收藏品市场研究。他指出，这些看似稀有的游戏其实在市场上并没有那么珍贵。Wata Games也显然知道这一点。根据他们自己“不小心泄露”的消息，Wata Games已经为超过750张《超级马力欧兄弟3》进行评级，其中只有65份未开封的卡带流入到市场上。他们计划慢慢将这些卡带投入市场，以掩盖一个事实——《超级马力欧兄弟3》的卡带其实多得很。
目前，老游戏收藏已经演变为了一场“击鼓传花”式的骗局，没有一位真正的收藏家会购买这样的天价卡带，只有试图投机的投资人在参与这场游戏。他们用3万美元买下一张卡带，试图向大家证明这些卡带非常稀有——尽管有些游戏实际上存世量并不少，比如《超级马力欧兄弟3》——并用10万美元甚至更高的价格卖出去。在世人惊叹于一次次天价拍卖成交的同时，购买这些卡带的买家则会试着把卡带炒到更高的价格——直至市场崩盘，再也没有愿意接盘的人。
